奥利维埃•罗兰(Olivier Rolin)1947年生于法国上塞纳省的布洛涅-比扬古,毕业于法国高等师范学校,获文学和哲学两科文凭。曾做过《解放报》和《新观察家报》的记者,法国瑟伊出版社的编辑。已出版小说、随笔等作品近20部,是1994年的费米娜奖和2003年法兰西文化奖的得主。

罗兰早年对政治和颠覆性的革命行动极为热衷,在法国68学生风暴中,他曾指挥左派的一支武装力量进行街垒战。风暴过后,世界和人的灵魂的复杂多样引起他深入的思索,以政治理解世界在罗兰的眼中已不再如人意,而之前被他忽视的文学逐渐进入其视野。他认为小说作为“复杂精神”(昆德拉语)的个体书写,更能反映世界和人的本质。1983年,罗兰出版了他的第一部小说《未来的现象》,但使其声誉鹊起的则是十年后写出的《世界的创造》(1993)和《苏丹港》(1994)两部小说,后者在当年的费米娜文学奖的评选中,以八比二的高票折桂。此后,罗兰的创作渐入佳境,他的《梅洛埃》(1998)、《纸老虎》(2003)、《水晶旅馆套间》(2004)、《房间》(2006)、《狮子猎人》(2008)、《巴库,最后的日子》(2010)等小说在技巧和创作思想上日趋完善,形成了其作品内省、多思的独特风格。

罗兰是一位高蹈者,当今法国文坛上自我书写的热潮和对生活小情趣的关注丝毫不能吸引他的眼球。他的视界高远,纵横时空。作为68运动的亲历者,他常常以此为轴心展开思考,《未来的现象》直接取材于那个年代,《苏丹港》则通过讲述一个爱情故事,对那段历史进行了深刻的反思,而获法兰西文化奖的《纸老虎》在主题上也与前两部作品一脉相承。

罗兰还是一位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践行者,他不断地在世界各地行走,写下了很多随笔作品,如《雅典》(1986)、《在俄罗斯》(1987)、《七座城》(1988)、《哈瓦那》(1989)等,但这些随笔不是描写他步履所至之处的风物和景色的游记小品,而是思考者罗兰在不同的时空下对文学、社会、自我和历史的体悟。另外,罗兰的作品还有多样的主题,他写爱情(如《梅洛埃》),写历史人物(如《旅行邀请》),谈艺术(如《狮子猎人》),谈文学(如2011年的《无可名状》),谈作家(如1999年《原初的风景》),但是在各异的题材和体裁的掩映下,省察自身和反思历史是贯穿其所有作品的主线,是作家罗兰的终极文学关怀。

这位曾经幻想用枪杆子来改造世界的行动派,在拿起笔杆子后,依然不改其斗士啃硬骨头的精神,表示自己只能写很难的东西。这一点在他的成名作《世界的创造》中有很明显的体现。他在该书的后记中坦陈了自己的创作理念:如果我们希望文学能够继续完成它的使命,那么诗人和作家应该在别人想象不到的地方发力。应该有一种疯狂的意志,在每一次开始写作时,都要有革命的决心。就是在这种决心的鼓舞下,罗兰创造了《世界的创造》。他要在一本书中,为世界画像,用他的笔把世界上发生在同一天的事情一网打尽,描述它的躁动,它变动的景致,让人感受到生命的欢腾与悲凉、感受到世界荒诞无序却生机勃勃的存在。

罗兰选择了1989年3月21日春分,尽量避免会引起文化联想的地域性节日和纪念日。这公历的一天,由于时差的作用,共计48小时,因而本书有48章。章节随着经线的运动而渐进,像是一个运动的地球。确定日期后,他收集了1989年3月22日世界各地的报纸491 份。任何一个消息他都不放过:要闻简报,天气预报,汇率,讣闻,分类电话簿等等,任何一件事都可以成为一个故事的起点,同时为另一个故事提供背景。

这样的写作计划有把作品写成事实堆积和拼凑的可能。但是罗兰通过巧妙的构思,通过将事件有机地混合与变形,避免了这种危险。他能在一个巴洛克风格的句子中带领读者在南美和日本间打个来回,中间还不忘提一句发生在马尼拉的一场大火,将原本孤立的事件连接起来,产生出一种强烈地运动感。另外,小说中有很多的自反成分。比方说以叙述者通过文学争论的形式不断地回到对作家的处境和这个计划本身的内省上来,通过这种方式串起散落的事件,给全书一个重心。他曾说“在我自己的理论中,一直以来就促使我写作的,是一种离心的运动(一种拒绝附着,拒绝归属,一种流浪的要求)和一种向心的运动(寻找依附,寻找归属)之间产生的张力。这种矛盾的张力创造出写作必须的能量。”作品的结构在这种张力中找到了平衡。

小说每一个章节的写作模式都不相同。很多章节都或多或少地参照了一些世界经典,像马可波罗的《寰宇记》、惠特曼的《草叶集》、兰波的《元音》、但丁的《地狱》等等。这使得每一章对事件切入的方式不同,就像戏剧舞台上每一幕灯光设计的角度各异。读者可以看到世界一天的画像,而世界在其中以不同的面目出现。在这出精心策划的戏剧中,斗士罗兰的豪迈,智者罗兰的洞见,仁者罗兰的人文关怀,思考者罗兰的深刻,写作者罗兰的才情尽在其中彰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