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学生的时候,第一次去法国人家作客,席间主人那不满三岁的小女孩忽然问:“爸爸,桌子是男孩还是女孩?”您看呢?主人耐心地对三岁的女儿解释:“桌子(table)是女孩,你坐的椅子(chaise)也是女孩,可是那边的凳子(tabouret)就可是男孩哟”。然后主人转过来对我说:“你可别问我为什么!” 法国人对于阴阳有别其实也无可奈何,法国人中间流传着一个拿“阴性”、“阳性”开涮的段子,这个段子是以男人的口气写的,其中第一句是:“说起来法语还真奇怪:为什么我们把tabouret‘凳子’看成阳性,而chaise‘椅子’是阴性?难道说凳子下有什么我们没看清楚的小挂件吗?”可惜全文 intraduisible,很难翻译,附在后面供学法语的朋友参考吧。我知道常来我这里来看看的reb网友是法语上手,也可以为各位答疑解惑。

  咱中国人喜欢讲究“阴”、“阳”,可是在实际生活和语言习惯中往往自觉不自觉地抹煞两性区别。一个“他”字,在过去既可指男人也可指女人。不信请读一下《红楼梦》,里面男男女女都是“他”。一直到本世纪初,曾留学法国的作家刘半农在一九一七年翻译英国戏剧《琴魂》时,试用了“她”字。这时表示中性的“它”字也就应运而生了。也许是为了推广使用“她”字,刘半农还写了一首《教我如何不想她》的歌词,经赵元任谱曲后,广为流传,成为现代经典歌曲之一。现代汉语虽然引进了“她”字,但发音仍与“他”一模一样。又如,农民互称老乡,工人互称师傅,党内互称同志,夫妻互称爱人,教育界互称老师,平时同事之间也是“小王”、“老李”的叫,不知底细绝对听不出男女。打开电视机,国内的主持人总是喜欢用“各位观众朋友”这样的词作开场致意,几亿男女老少一下都招呼到了。总而言之,是男是女好象不大重要。

  习惯了这种中性词的文化氛围,初到西方世界,会觉得非常新奇,因为这里几乎所有关于人的称谓都男女有别。特别我曾经学习工作过的法国,简直有走火入魔之嫌(发明中文“她”字的刘半农不愧是从法国留学归来的)。象“我不是法国人“、“她是个学生”这类简单句子,用法语讲出来稍不小心就会出错。你要先自问说这话的“我”是男人还是女人呢?如果是女人,请说“我不是法国(女)人”。至于另一句话,必须说“她是个(女)学生”。法国电视台的主持人在每个节目中都会不断提到“各位女电视观众(TELESPECTATRICES)和“各位男电视观众(TELESPECTATEURS)”。在节目结束时,主持人一般不想重复“女电视观众、男电视观众”这样罗嗦绕口的词,就说:“谢谢,诸位女的、诸位男的(MERCI A TOUTES ET A TOUS),再见!”同理,广播之声的主持人也日复一日地向“女听众(AUDITRICES)、男听众(AUDITEURS)”致意。

  法国的政治家们为了争取选票,更不可忽视半边天。各党各派的头头在公开演讲时一口一个“女选民们(ELECTRICES)、男选民们(ELECTEURS)”。这些政治家们还特别喜欢说“法国女人们(FRANCAISES)、法国男人们(FRANCAIS)”。每年7月14日国庆时,法国总统照例要对全国发表讲话,开头一句也是“法国女人们、法国男人们”。法国有一个极左派的小党叫“工人力量党”,其党魁是一位女性,名叫阿尔莱特拉吉耶尔(ARLETTE LAGUILLER)。她是一家大银行的小职员,基本上属无产阶级。也许因为这些极左派认为“法国男人们、法国女人们”这种说法抹煞阶级性,拉吉耶尔创造了“女劳动者们(TRAVAILLEURSES)、男劳动者们(TRAVAILLEURS)”的说法。由于“女劳动者”这个单词本不存在,是拉吉耶尔生造出来的,所以广告效果反而特别好。只要她一露面,大家就意识到是“女劳动者”来了。

  法语里有一些表达职业的名词属于阳性,上面提到的“劳动者”这个词就是一例。这样只有单一阳性形式的还有不少,比如“司机”、“教授”、“部长”、“市长”“医生”、“画家”等等,显然反映了历史上这些职业曾由男性垄断。但除此之外,法国人到底是根据什么把世上的每一事每一物都分出阴、阳来呢?也许当初给每一个名词定性时,都有一定理由。但时过境迁,后人很难搞清楚其中的道理,只好理解的顺水推舟,不理解的死记硬背。法语中“太阳”为阳性,“月亮”为阴性,谁都能理解。可是为什么“空气”是阳性,而“光线”是阴性呢?

  法语中“牛”、“驴”、“马”、“猪”、“狗”、“猫”这些动物都是阳性,但说起“牛”,除了一个统称“BOEUF”以外,还要根据这牛的公母、大小不同有各自的名字。母牛叫“VACHE”(词性自然为阴性),公牛称 “TAUREAU”(词性为阳性),小牛是“VEAU”(词性为阳性)。至于羊,根据羊的性别(即公、母)和种类(如山羊、绵羊)不同,各又不同的名字,不胜其烦,恕不赘述。还有,法语中“苍蝇”这个词属阴性(UNE MOUCHE),同属不齿于人类的蚊子却被归为阳性(UN MOUSTIQUE)。在非洲的时候,一次去法国人家作客,那女主人忽然发现一只苍蝇在客厅里飞来飞去,赶紧大惊小怪地叫非洲佣人出来打苍蝇。那非洲男佣人没有什么文化,进门就问“‘他’在哪儿?”(OU EST-IL?)”女主人一边回答佣人的问题,一边一本正经地纠正佣人用词不当“‘她’在哪儿?她在那儿!”这个段子到这里为止是真实的,下面一句则是演绎了:当时那佣人听了主人的话,睁大眼睛崇敬地对主人说:“您好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