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克·达拉斯(法国当代诗人、翻译家)

  我占据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不重要,我也不看重。在诗歌的世界里,我或许重要,而在现代社会里我没法扮演重要角色。作为诗人,我更希望这个诗人是谦虚的、纯粹意义上追求诗歌美学的诗人,但在今天的法国,有很多诗人看重的是出版诗集对于确立诗人身份的作用。我更看重以谦虚的方式探索诗歌的美学。这任务很难。

  事实上,诗人很难单纯地依靠写作对现实发生作用,雨果和阿拉贡能对现实社会产生影响,首先基于他是一个诗人,但更重要的是他们采取介入方式的诗歌写作,通过他们的政治活动对公共社会发生作用,而大部分时候,诗人并不能直接对现实有太大的影响。

  诗歌在法国人生活中的位置很小,读诗的是少数,绝大多数人都不读书,他们看电视和杂志。近年来有一本《法国20世纪诗选》编得不错,发行得也不错,尤其是"口袋版",发行了5万册。但大多数入选的都是已故诗人的经典诗作,任何一个活着的诗人的诗集都没法达到5万册的发行量。

  在"全球化"背景下,法语诗歌能否保持它的特质?法国诗歌的未来,某种程度取决于法语的未来。法语真正的挑战来自英语,一种悲观的观点认为法语诗歌的未来没有多大的发展,因为法语的使用人数正在锐减,法语区的非洲正在受到英语的挑战。中国有13亿人口在使用汉语,可能暂时感受不到这样的挑战和焦虑。而在"欧盟"的范畴内,英语作为第一工作语言,这给法语带来更严峻的挑战。面对这样的现实,我观察到现在的问题是,欧洲的27种民族语言还没有相互敞开,没有一个更好的理解,因此各种语言的特质有待更好的展示和呈现,否则没有更好的发展。

  同时,汉语写作和法语写作都面临着巨大的传统,我想起了一句话:行李越重越是要把它轻轻地放下来。

  在法国,写诗没法养活诗人,我是1939年生人,我这一代诗人更多地靠教学来谋生,年轻一代诗人则雄心勃勃,我不想提具体的名字,一位年轻诗人宣称: "我要凭诗歌生存。"我这里说到他,是讽刺的意味。他把诗歌想象成绝对的事物是很美妙的,但这不是现实。现实是:对于诗人来说,在个人和社会之间保持一个平衡是很困难的,个人和社会分别构成内部的力量和外部的力量,而诗歌则极困难地站在这一边缘上,保持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