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秋季,忽冷忽热,像花都女人的性格一样使人捉摸不定。进入十月,巴黎街头巷尾,塞纳河畔,满眼都是金黄色的树叶。金秋时节,巴黎人度假归来,心闲气定,有的泡咖啡馆,有的进电影院,有的三三两两到巴黎塞纳河边野餐聚会,享受金秋带来的滋润和清凉。

记得初到巴黎时的一个秋日傍晚,我在圣路易岛散步,圣路易岛西头形状酷似船头模样,最前端种一颗大树,金黄树叶如巴黎女郎的金发一样优雅迷人。那天,树旁有人支起一张白色大幕,我寻思是放幻灯片,也许能看露天电影。我走近大幕,刚站住脚,猛听到"噗"的一声,白色幕布被划出一条大口子,一个赤身裸体、浑身上下抹得五颜六色的女孩子,挣扎、痉挛、痛苦地从幕布后面挤出来,她的斑斓身躯与绛红夕阳、塞纳河的波光搅在一起,犹如劳特雷笔下的舞女,奔腾似火、热烈撩拨着人世间,就连王尔德无与伦比的美艳、性感、颓废的莎乐美形象也自愧弗如,这一幕至今令我难忘。我惊叹于巴黎女郎的前卫大胆、惊叹于艺术之都的自由尺度、惊叹于满载历史厚度的老树又发新枝的强烈对比,惊叹于自己的无知和守旧。

  十年一瞬,我无数次散步于圣路易岛。今年中秋,我再漫步岛上,岛头那颗大树金黄的树叶仍如巴黎女郎的金发一样优雅迷人,树下白色大幕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艺术需要经济做后盾,它离开经济的土壤,不过是一块孤单单的贞节牌坊,凄凉、寂寥、顾影自怜,如霜打的茄子般提不起精神。这个时候,更没有人愿为艺术献出宝贵的裸体,她们的裸体反而是纯洁的、清高的、俯视人间、高不可攀的。

  金秋十月,丹桂飘香,寂寥秋风裁剪出塞纳河畔一幅水彩画面:塞纳河水轻拍堤岸,一夕阳,一老树,一河湾,一片灵波秀水。塞纳河畔已看不到为艺术献裸体的巴黎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