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你为什么选择一个男人做主人公?
  萨冈:我们处于一个相对自由的时代,但在某些方面仍有大男子主义倾向,如果得病的是个女人,她很快就会成为受害者。你看,可在这本书中,开头没有这种同情。人们不会一开始就为我们这位40多岁的英俊的建筑师悲哀,而且,在我的头脑中,这是一个男人。我希望,也许这是不知不觉的,我希望他能够斗争,希望他不要一开始就成为牺牲品。

  记者:医生直截了当地向马蒂厄宣布他得了癌症。
  萨冈:这个医生很粗鲁。有些人属于什么都说派,有些人属于什么都不说派。前者不太好。但我有意让医生变得令人厌恶。我想,当你面对着一个将要死去的人,一个因病而几乎变得像孩子一样的人,你不能像大人一样对他说话。我跟医生讨论过,他们对我解释说他们总是弄错。有的人他们以为可以对其说实话,有些人则不能说。事实上,前者垮了,而后者呢,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很无谓的样子。所以,拿不准,少开口…

    记者:你呢,你属于那些必须隐瞒真相的人吗? 
  萨冈:我?我不知道。不过,我今天比20年前更觉得必须对人隐瞒真相,老的时候,对这种变化看得更清了。人并没有我所以为的那么坚强。我曾见 到他们十分坚强、果断。事实上,他们比外表看起来要脆弱得多,没那么强大。当然,他们有时也不那么软弱。人总是费劲地掩饰自己所没有的东西。他们以外表来 作补偿。 

  记者:你这样写道:“人们模仿什么,最后会变成什么。”这不是很危险吗? 
  萨冈:使自己坚强点这并不危险。因为这也是最普通的心理反射。人们模仿软弱并不会变得更软弱,恰恰相反。但想做出什么样子,就会变成什么样子。上电视的人都装出好丈夫、好父亲的样子。他们最终会这样写出点东西。 

  记者:最使你难受的是死亡这个念头,而不是死亡。 
  萨冈:是的。尼采说:“使人发疯的不是怀疑,而是确信。”相信在某个准确的限期内死亡…如果有人向你宣布你将在6个月后的一场交通事故中死亡,你会小心,或不相信,有危险,有怀疑。但当你被一种疾病慢慢地消耗生命,肯定要死,这就难以忍受了…… 

  记者:在这个有些阴暗的宇宙里,你提到了诗,阿波里奈尔,诗也许是一个救星? 
  萨冈:没有多少人读诗了。所以,我让自己享受这奢侈。我对诗有一种热情。诗也跳到我的脑海中来。我会背10来首诗,但有些已索然无味,如我在小学里读的勒贡特·德·列尔的诗,很枯燥。我爱写点诗,但我的诗不怎么好。我突然觉得诗很好,第二天…… 

  记者:你觉得男女之间对于死亡态度有区别。 
  萨冈:我现在意识到了这一点。人们所写的东西,人们在笔端下发现。我什么都不想,然后我开始想象,我创造了我知道的东西,因为我把它们写了出来。这是无意识的。女人们知道生与死组成了人生。男人却不。他们拒绝。对他们来说这是抽象的,然后当它突然变得具体…… 
  只要看看面对新生儿的男人就行了。他是那么笨拙,那么惊讶。 

  记者:让我们回到马蒂厄身上来吧。对他来说,这种“孤独的痛苦”最终不完全消极的 
  萨冈:是的,他站着停住了,望望四周,这很不错。这些事人们没有时间、勇气、力量或主张来做。 

  记者:你不看看自己周围吗? 
  萨冈:我不是观察家,这甚至带有戏剧性。但当我写作时,有些十分模糊的观念不时地跳。到我的脑海,使我形成了一种理论。总的来说,数年来,我展示所有人都厌烦的东西,接着,我改变了这种主张。谢天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