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潮诸将已经是历史书上的人物,对于他们的风吹草动,世人给予得更多是崇仰,而不是评判。《野草》就是年近九旬的阿兰·雷乃的又一次青春悸动,他从时光的缝隙中回首,看到一群老大不小的男男女女,爱情游戏,总是唱着一首首老歌,如阿尔卑斯山涧翻滚的野草堆,追逐碰撞,不知何时会随风散去。

早已不是新浪潮

影片在开局和结尾处,用大摆幅的运动镜头,给出了片名中‘风吹野草'的画面。田园牧歌般的开局,让人误以为这又是部侯麦似的《男神与女神》。哪知道,老雷奈并没想去野外散步,这一幅美妙的摄影画卷只是散文间的小小书签,他仅仅打算在巴黎市区里找一条街道,追踪普普通通的路人,讲述一个邂逅与错爱的市民小品。

当影片画外独白徐徐道来时,观众又看到一个滤光镜笼罩的"简单"巴黎。安逸,慵懒,人们在色彩饱满的空气里寻找爱情,哪怕自己早已有爱人,也要在精神上奢望"出轨"。把时光往前推,这就是《天使艾米丽》的年代,或者说,影片中的玛格丽塔和乔治,就是二十年后的艾米丽和男友。假如那会儿两人错过了,那就再给一次机会,已经为人父母的他们还会这样的邂逅。至于能不能相爱走到一起,就要看阿兰·雷奈的见地了。毕竟,耄耋之年的阿兰不是让-皮埃尔·热奈,更不是吕克·贝松或塞德里克·克拉普奇,巴黎的浪漫并不是为爱情准备的。作为新浪潮仅存的活化石之一,这位大师眼中的奇情遭遇,总带有点悲喜交加,看破情欲如烟云的味道。

影片中随处可见雷乃早期那种诗意盎然的镜头,自然光弥漫的地方,无论是郊外田野还是巴黎弄堂,都会有野草存在的理由。以野草为名,多少有点借喻植物的品质来说"人"。种子偶然落在石缝里,马路边,就会不顾一切的疯长,如同人性中的欲望和冲动,毫无节制引来无法预料的后果。新浪潮时代对于爱情的读解,充满了生活化的乐观态度,刻意忽略人物的社会身份,实景化的处理手法也让故事变得亲切。但《野草》里的"笑点"则并不那么真实,它更像是个剧院里上映的"轻喜剧"。过于强调的生动和轻快,躲在玫瑰色眼镜后的雷乃就是要告诉观众,生活是个矛盾的寓言。巧合只存在于臆想者的头脑中,一旦说出来,谁也把握不住命运的走向,答案在风中飘。整部影片的走向,从拾金不昧到邂逅纠缠,偶尔商业化的铺垫,让熟悉法国文艺片的人多少有些意外,怎么雷乃变得简单了,貌似纯粹了,轻盈了,"飞了起来"。

新浪潮的具体手法,如今已经散的所剩无几,锐意创新的任务属于新一代的奥诺雷等人。哪怕是雷乃这样的老左岸,影像里保留下的,只有骨子里对情感纠缠的恋恋不舍。《野草》更像是个巴黎童话,他的浪漫不切实际显而易见,暧昧的终点有可能是个悲剧,但并不疼痛,像是老人们现身说法,演给台下的后辈去琢磨体味。